第三十八章:你敢骗孤至此

  因着方才比试,东南角亭热闹非凡,好些人前来敬酒。
  这个时候的酿酒技术有限,酒的度数还不高,原先柳蕴初还推辞一番,结果在一声声“好酒量”中越喝越多。
  青衣人站在亭中脸颊酡红,举着酒杯一瞧,邀醉的几个全都趴下了,剩下的一看还来,忙摆手:“不喝了不喝了……荆王你千杯不醉,我等比不得。”
  北地民风粗犷,挽北县主亦好饮酒,她迷蒙双眼看着清秀俏丽的少年,嘟囔道:“你是什么变的,咋个怎么喝也不醉。”
  少女口中直言下回再战,柳蕴初开怀一笑:“下次一定,下次一定。”
  真好啊,上次这么开心还是上次和好友们在湖边餐厅小酌看剧场烟花的时候,也是晚风掠过,花香宜人。
  散场时她的步履也有些轻飘,不过这点度数尚不能全然剥夺理智,宫侍引路时她敏锐的对路径提出疑问:“这是离宫的路吗?”
  宫侍的脸在手中六角宫灯中明明灭灭,看不清神情,只听得声音恭敬:“雪天路滑,荆王又饮了不少酒,皇后殿下体恤您,口谕特叫您去景阳殿歇息一晚。”
  柳蕴初拿着战利品长枪点点头,她现在已经很困乏了,的确不想出宫再费力气回九绝殿。
  没走多久,景阳殿的匾额就出现在眼中,她对这三个字似乎有些印象,可被酒精拖慢的大脑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  她拍拍脑袋,摇摇晃晃的进入殿门,单手解了玉冠束起的发髻,乌发在空中扬起弧度又翩然与拂开的帐幔擦过。
  殿内温暖如春,酒的后劲涌上令她愈发觉得眼皮沉重,腰间蹀躞连同佩刀随意丢弃,唯有手中得来的长枪仍不松手。
  突然手中一空,双颊绯红的艳丽小脸迟缓地歪头看去,有什么黑色的墙挡在了眼前。
  “以后别人的东西少拿。”
  冷酷阴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伴随一道远处金属落地的轻响。
  一双大手扶上腰间稳住了她飘忽不定的视线,凤眸醉意晕染依着黑色的华服而上,脑海顿了一秒逐渐描摹出具象轮廓。
  在荆王认出对方之前,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危险。
  淡淡的果酒香味混杂着她的气息一个劲地往男人身上钻,她因困钝而水蒙蒙地眼睛毫无戒备,轻颤的睫毛下满眼印入对方。
  咫尺之间,有因酒精微微急促的呼吸在释放,一下一下的拨动太子还剩最后一点纠结的心弦。
  他还在顾忌着荆王的血缘,顾忌着对断袖的厌恶。
  可他已经疯魔般的被吸引,在毫不节制的渴望这个触及双重底线的人。
  一向冷若霜刀的声音在此刻暗沉:“荆王,你还能认出来我是谁吗?”
  宿准要她清醒地看着他是谁,若是她不认得……
  呼吸交错的狭窄空间中,柔软的少年音色迟迟来到。
  “……皇兄?”
  她认得。
  柳蕴初当然认得,理智在出口的片刻后骤然回笼。
  少年模样的人使了十成的力道踉跄地推开对方,后腰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柱子,她抓着柱子旁的帐幔手足无措地扫过四周。
  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,她不是在景阳殿准备歇息吗?
  等等,景阳殿……?
  烛火映出蕴初茫然又瞬间清明的眼神,像一只终于感知到危险气息的羔羊。
  被推开的东宫太子放下了倨傲的神情,他低头轻笑终是释然,抬起的眼神似是洞悉她的所思所想。
  “荆王,这里……可是孤的地方。”
  黑眸深沉如夜色,平静下有什么在不断坍缩其中被搅碎消散,不断靠近的幽暗从裂隙蔓延出濒临失控、蓬勃噬人的侵略性。
  迫人的窒息感促使柳蕴初扯开勉强的弧度:“夜深了,我就不打扰皇兄休息了。”
  身形不稳的人却是动作迅速地扒拉开垂落的帐幔,一层又一层。
  她喝得实在太多浑然将低度酒当水一样灌,以至于慌不择路时全凭本能反应,已然忘记所学之用。
  一记相反的力道猛然从后绊住她跌跌倒到的身形,顿时失去重心狼狈扑向地板。
  急忙回首看去,是长剑将她的衣摆钉入了柱子。
  嗒、嗒、嗒——
  长靴不紧不慢的地踩在地板上,带有厚茧的手随后强硬地按住她欲拔剑的动作,不容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,将她压向地板。
  “你还想去哪?”
  太子凛冽的气息再度覆盖住她,也捕捉到了她,那片永夜中她看见了一种熟悉的东西——欲望。
  “你觉得你能跑得掉吗?还是想去找谁救你?”
  隐藏风暴的语调一字一句逼近她。
  “皇兄……”长发披散在清秀的人儿身下,唇红齿白间几乎在战栗地唤着这个禁忌的称呼。
  比方才似乎要恐惧多了。
  她知道,她在知道他要做什么。
  这个想法一闪而过,却叫人产生一丝不可遏制的兴奋,痛苦又恐惧的人,怎么可以只有他呢?
  俊美无俦的人转动着鹰眸游移在那张绯红的,散着微微热意的小脸上,缓缓下落至企图唤醒他理智的红唇上。
  柳蕴初在苦苦劝解中挣扎,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,丹府随之爆出灵炁冷不防挣脱太子,布帛撕裂声随之响起。
  可她怎么会逃得出宿准的手掌心。
  “啊——”即将奔至殿门的人抽气哀叫一声,还未脱力伏倒,就被迅猛压制在门上。
  一股恐怖的冷凉气息钻入经脉全然扼制住她的灵炁,男人温热的气息忽地呵在她的颈后,阴郁无情激起重重寒意。
  “孤本想温柔些……”身后的人揽住她的腰顺手将她的手臂牢牢束在身前。
  他声色暗哑却充满戾气,“可还是这样,你会乖一些。”
  一再逃离的举动剥夺了宿准最后的温情。
  从魏青崖到挽北县主,所有人她都可以厮混,那个人选凭什么不能是他?
  没有人比他的关系更亲密,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长相厮守。
  阴暗的渴望伴随布帛悦耳的撕裂声疯狂翻涌,手掌所过之处布料寸寸碎落。
  柳蕴初惊慌尖叫:“皇兄你疯了吗?!”
  皙白的大片皮肤落入宿准的眼中,她的脸蛋上镀了一层薄汗,乌发湿黏的贴在脸侧,醉人暧昧的味道随着粗重的呼吸蔓延至他的内心。
  勾出他想将她侵吞入腹的占有欲,以及汹汹妒意。
  她也是这样和别人厮混的吗?
  宿准喉结滚动,硬朗的侧脸露出狠戾嗜血的杀意,他俯下头颅一口咬住柳蕴初的颈侧:“不,孤还不够疯……”
  他要是疯了,就该杀了所有和她暧昧不清的人。
  “放手!皇兄!求求你!”柳蕴初近乎绝望,不管她怎么求饶,怎么叫,宿准都不打算放过她,外面也没有任何人有回应。
  这回她的女子身份定然要暴露了。
  太子已然疯魔,他在为身下人的叫声、裸露的后背皮肤、灼人魅惑的水眸,为她的一切的一切而难以自制的心潮起伏。
  无边的渴望已经压过所有内心深处抵触,得到她的念想指引着灼灼热意的大手抚上颤栗的身躯,在柳蕴初的惊恐哭诉和他闭上眼睛的沉沦中向下探去。
  柳蕴初心死般合上眼,意料之中一道满含怒气又五味杂陈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在耳畔响起。
  “荆王你敢骗孤至此!”
  被死死压住的人一抖,声都不敢吭一下。
  魏青崖那个王八蛋说他们都备好了资料以防不测,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他们,坚守最后的荆王身份死咬不放。
  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都被揭穿,是何等惊天动地,她是真得在九绝山上自闭到死了。
  长久的静默让人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,她甚至来不及想二人紧贴的姿势、太子对她的非分举动,只一心放在如何保全身份上。
  望着身前两股战战,不得动弹的人,宿准眸中闪过欣喜,又有被长久欺骗的怒火在燃烧。
  他冷嗤着咬住蕴初的耳垂,哑声审问道:“告诉孤,你是荆王吗?”
  闷不做声的人暗道果不其然。
  柳蕴初艰难的扭头,反唇相讥:“皇兄一直暗中查访,我是不是荆王恐怕没人比皇兄更清楚了。”
  诚如荆王所言,因为想要知晓这个总让他不断记挂的人,宿准一直在搜寻有关她的事,包括她的喜好,她的过往。
  宿准目不斜视盯着女子那张俏丽的脸蛋,目光幽暗地抬手摩挲着她圆润的脸颊,细腻的皮肤。
 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女子就是和他血脉相连的荆王,她表现出来的一切和手中能拿到的信息都对得上。
  “皇兄该放开我了,兄长有龙阳之好,恕我不能奉陪此等乱伦狂悖之事。”
  柳蕴初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,她需要找个地方赶紧冷静冷静。
  没想到对方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。
  “皇妹,你方才是想从这里逃跑对吗?”
  宿准俯视着她懵然的眉眼,想起资料中荆王悄无声息从虞国逃跑的事,锋利的下颌线微微放松,他现在非常庆幸今日打她措手不及知道她女扮男装。
  否则来日她也能借着这层悄无声息逃离,就像……方才那样迫切。
  “唔——”
  空气中漫出一声呜咽,她名义上的兄长眼神阴鸷得如黑夜里隐匿的凶兽,有力的手臂如铁箍般收紧镇住所有挣扎,唇齿间啃咬的人,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吞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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